“就这个小鬼吧!”
“毒煞”江枫左看右看的考虑老半天,终于有了动作。
一手指向其中一个小孩,伸手就打算抓过相中的“容器”。
“放开我!”被抓住的小孩挣扎,害怕未知的命运,“我不要……放开……”
“放开她!”小小的身子扑上,死命抓住同年纪的男孩,她同样怕得要死却不肯松手。
“小鬼,放手。”江枫冷哼,手指一用力,自找苦吃的孩子就已经痛得脸色惨白。
“呜!”痛到眼眶泛红,却不知是哪来的牛脾气,抱紧的双手怎么也不放开。
江枫目光中泛起怒火,索性拖着她们两个走,故意让她瘦小的身子在岩石路上一路磨出一条蜿蜒的血路。
“找我麻烦!”低咒一声,她是想杀又不能杀,若她一气之下直接杀了她们费尽三年苦心才找到的习武奇才,其她人会跟她拼命的。
原本以为,才三岁的孩子很快就会松手放弃,不料一直到了山顶,就算大半的肌肤血肉模糊,她仍是没有放开手。
“小鬼,你这是在找谁的碴?”她兴味盎然的拎起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放开她……”恐惧中带有倔强的眼神颤抖的回视江枫。
这小鬼有意思!露出笑容,江枫丢开原本那个男孩,抓着“新目标”往她的木屋走走。
“你要逞英雄,我就教你一课——存活守则第一条,救了别人只会害死自己。要我放开她?那就你自己来抵吧!怎么样,你还要我放开她吗?”
她吓死了,瘦弱的身子掩饰不了明显的颤抖,但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半句后悔的话。
“有种,那就怨不得谁了。”江枫冷哼。
碰!门当着男孩的面被甩上,接着,凄凉的哭喊断断续续传出,那一瞬间,她仿佛落入五心冰窖中一般的——寒冷!
……
“啊啊啊啊啊……”
每个月同样的时间,饱受痛苦却又压抑不住的痛楚呻吟惨叫总会自江枫的小屋传出,几年下来不曾变过。
听到那声音,原本想到树荫下休息一下的袭风顿住脚步,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怔怔的看着门板出神。
应该已经没有感情了吧?那为什么还是感觉快窒息了一样痛苦?难道是因为,罗煞是代她受罪所以放不下吗?
“去,那小子活该,谁叫她要跑去救绝魂那个笨蛋?”血魄冷笑。
“……”袭风沉默。
活该吗?
就像几年前代替她一样,罗煞这回又是插手阻止十大恶人废了绝魂的双眼,虽然绝魂仍是被砍瞎一只眼睛,但其她的惩罚全由罗煞一个人咬牙担下了,身上多了那么多伤,也难怪浸泡药水会让她痛到惨叫不止……
“建议你找个凉一点的地方,不然中暑后就只能被那些家伙毒打一顿了。”血魄边说边自己躲到一处阴凉的角落。
十大恶人的毒打可是会皮开肉绽又见骨的,她才不想和小命过不去来管罗煞的事。
然而袭风没有动,她就任烈日晒得她汗流浃背,一直到夜晚,再到清晨,最后她身上湿透的长衫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露水了。
嘎!老旧的门板打开了,衣不蔽体又满身伤痕的罗煞跌跌撞撞的走出来,没走几步就跪趴在地上干呕不已。
袭风没上前,只是站在那边看,就算和罗煞倔强的双眼对上了,她仍是不改漠然的看着。
唰!一把大刀虎虎生风的自罗煞颈侧吹到,她想避却动弹不得,袭风手中的银镖已经射出。
“破绽!”她冷冷嘲笑有些狼狈避开她的攻击的恶人。
“臭小子,你胆子变大了!”
目标转到她自己身上了……确定这点后,袭风满意的迅速离开。
并不是想救罗煞,她也没那个闲情还人情,她只是恰巧想试试看自己和这老头打会有什么结果。
自知逃过一劫的罗煞摇摇晃晃的起身,勉强自己回到树屋。
“那老头拿你炼蛊了?”
打从罗煞一回到树屋,空气中飘散着毒蛊特有的腥味,血魄皱眉看着脸色比死人还差的罗煞。
“你是指我喝的那堆虫泥吗?”大口喘气,她累得快死了却睡不着,因为全身激痛让她神志特别清醒。
“要帮忙吗?”血魄似笑非笑的问。
“不了,我宁可痛死……”相信血魄还不如相信一只鹅,她才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随你。”她是乐得轻松。
“哼!绝魂,你挂了没?”罗煞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吃力的丢出问句。
“多事!”毫不领情的冷哼,同样痛到无法入睡的绝魂挣扎着坐起身。
“我有说过我在帮你吗?只是死了一个人,以后要和老头们打架更吃力,我只帮自己。”罗煞回以同样冰冷的口气。
话题到此就结束了,因为小窗外射来一排暗器。
血腥味蔓延开来,噩梦还没结束。
……
沙,鲜血散开的声音有时听起来粗糙的刺耳,袭风踢开脚边十大恶人的尸骸,看着头也不回要离开的人,静静的开口。
“想去哪?”
“不知道。”
“收尸呢?”父母村人的尸骨,想必曝尸荒野好些年了……
“没必要。”
听到她这么说,袭风的眼神闪了闪,流着血的薄唇上扬了些许。
这就是典型的罗煞会说出的话,任性妄为,不恋眷无法挽回的过去……
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虽然称不上是愉快的一餐,但梦醒了,人也该散了……只是有一份情,她还没还……而且想必,一生都还不完……
灯火摇曳,火心吻上袭风的手,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匡!山脚上的街道上传来更夫的声音,原来已经五更天了吗?
甩甩疼痛的手,她走回床边,探视封欣桐的状况。
还在烧……热度退不下来,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妙……
看了眼窗外的大风雪,这天气也无法请别人帮忙找大夫,但她又不能放着罗煞一个人在屋里。
无声的一叹息,她扶起昏迷四天的罗煞,自己盘腿坐到她身后,双掌抵住罗煞后心,替她调节紊乱的内力。
罗煞伤得太重,一个月来清醒的时间没几天,但一连昏迷四天还是第一次。
一个身体开了十个洞,内脏都受伤了,就算吃了再多的救命丹也改不了她日渐衰弱的事实,既然如此,她只剩一个方法可以用了。
“苍羽,有人来要提醒我。”她叮咛忧心望着她们的鹰。
哗。有了它的回应,袭风放手赌上一把,专心把思绪全投入替罗煞导回内息。
几股热流在体内碰撞,罗煞低声呻吟,暗红色的血液滴下惨白的唇,冷汗、热汗一直滑落。
而内力比罗煞差一节的袭风更辛苦,衣衫早就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一不小心连她都会被罗煞体内乱七八糟的内力震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桌上的烛火已经燃尽,日升日落,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几天。
当又一道夕阳射到脸上时,罗煞吐出几口血,修长的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
“醒了?”
有些陌生却难掩疲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嗯。”她醒了却见鬼的全身无力。
“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喝,你别动。”袭风道,细心的让罗煞躺下。
看着她离去,罗煞的目光调回半掩的窗,看着外头被白雪覆盖的竹林,眷恋的眼神一闪即逝。
挣扎着起身想去拿桌上的玉玲珑,但一用力,朵朵红花在她前襟绽开,她控制不住的吐血不止。
见状,苍羽嘹亮的叫声贯穿整间屋子,闻风而来的袭风刚好来得接住差点跌下床的人。
“怎么?”没事她起来作啥?
“我的……”颤抖的手努力想伸出。
顺着她的目光,袭风直接拿了玉玲珑放到她手中。
“它会压到你的伤口。”可是她没想过自作主张移开一只装饰品会让罗煞拼着吐血也要拿回来。
无力的紧握冰凉的雪玉,罗煞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多年前的一天,师父从山上回到竹屋,亲手为她戴上的。
中内镶有紫色玉龙的雪白玉玲珑,不用想也知道是精品中的精品,听说是东瀛传来的珍宝,有镇定心神保平安之效。
因此,她买下送给她。
师父……
胸口一阵刺痛,身子一软,她又昏了过去。
“又来了……”迅速点了她几个要穴确保她的血液与内力不会逆流,袭风决定吃饱了再来救人。
突然她有种冲动想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出害罗煞如此难过的人,但念头一起,马上被天生淡漠的个性压下去了。
替罗煞盖好被子,她回厨房端了碗饭回来吃,目光始终停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
……
无视于往来路人惊愕的视线,袭风沉默的站在河渠堤防上,脚边是湍急的水流奔腾而过。
注视着河面,水波中荡漾着十几年来的回忆,从最早的牵连到十几天前的离别,都已经成了回忆的一部分。
“那个,你……为什么帮我?”她别扭的看着她,眼神是含蓄的示好。
她不曾看过这样子的罗煞,想必是那个人的温柔改变了她。
“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对啊。”那双曾笔直看着她的眼眸依旧率直。
“因为你。”她坦言。
“嘎?什么因为我?”与罗煞个性完全不搭轧的媚惑脸孔上出现疑惑。
“因为你……,所有我帮你。”她是故意让风吹散她心底那不想让罗煞知道的秘密。
“袭、风……?”低低柔柔的,带困惑的嗓音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轻甩头,袭风将酒杯投入运河中,秋风卷起了她的衣带,因为狂风而眯起的眼中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情绪。
她有把握,只要没有人告诉罗煞,那对感情不灵光的家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曾有过的情感。
“风……再吹大一点……。”她低喃。
尽情的吹吧!
然后,把她的回忆带走,化为风,什么也不要留。